村上呆猫

準備はいいか、野郎ども!

【最游记外传架空同人】出关(二十五)

这一节都是 @海上舟遥 君 写的 (/^▽^)/
我是坐享其成的分割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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残阳将尽,天际红云逶迤,头顶长空澄澈,星子渐渐明晰,令人难以想象片刻之前才起过一场遮天蔽日的沙暴。大漠的瞬息万变,也只有身临其中才能深切地体察。
所幸王泰一行五人还算有惊无险,在随行卫士看来,这定是王内史高明的法术加持。
王泰此去大秦,仍是轻装单骑。由于金禅国随从已归国,大冢宰特地调拨了四位弓马娴熟的精干卫士相随。这几位那日亲眼见识了王内史玄之又玄的算命之术,对他颇为敬惮。本地巫师的说辞都极其朴实,什么“大王此战必多杀秦人”,什么“今日打猎能打到狼”,一地的毛骨血迹中这些话虽也令人印象深刻,却怎及王内史那番云山雾罩的解说于万一。是以几日同行下来,虽则看到王先生好似并不会武,骑马水平也实在不敢恭维,卫士们对他的崇敬也未曾减损。

“王先生,您看那里!像是座城?”说话的卫士留着一脸大胡子,其实年纪和王泰差不多。他自负射术,眼神也最敏锐,一手指向远方,一手已经扣住了背上的角弓。他名叫步六孤敏而,姓是本地姓,却起了个汉名,典出权威教材《论语》,正是一番向学之意。
“有城还不好?可以造饭了。”步六孤敏而的弟弟踢马跟上。一行人中他最小,年方十七,稚气未脱。他和自家兄长一样仰慕汉学,差点跟着他给自己取名叫不耻,后来才改叫步六孤学而。这几天风餐露宿,吃了好几顿干馕,他早就念叨着要祭一祭五脏庙了。“木寿哥,你看呢?”
他问的人叫贺赖本涛,在卫士里最为年长,二十五岁,已有两个儿子,思虑行事也颇为老成。然而老成人初取汉文名字时写不利落,授课的先生,又恰是那位认字有边读边、没边读中间的“都都平丈我”,拿起他的卷子,大声道:“贺赖木寿!”在场的都笑得倒仰。他从此得了个“木寿”的别号。
此际“木寿”拍马上前,手搭凉棚,神色迟疑:“只怕那是……乾闼婆城。”
乾闼婆城亦即汉语中的海市蜃楼,“日转高而转灭,可眼见而无有实”,佛经里称它能诱惑旅人奔走不止,直至渴死,是故此地人对此多有畏惧。步六孤学而“啊”了一声,又看王泰。
王泰定睛眺望:“古籍记载,乾闼婆城只在中午日照极盛时出现,现下天色已晚,仍无变化,那里可能真有城池。”
“那咱们过去吧!”步六孤敏而听先生这么说,立时放下心来。
“可是这条路上哪里还有什么城……”半天没说话的第四个卫士摸着腰间牙刀嘀咕。他叫达奚舜若,这名字却不是要他仿效尧舜,而是来自佛经。他和步六孤敏而年纪相仿,却待他总是气哼哼的,不到万不得已,绝不接话茬。忽地他脸色一变,说了一大串本国话。
王泰勉强听明白了几个字:“波旬?”
达奚舜若用汉语不大流利地解释道:“那个,城……被金禅国灭了后,不知为何埋进了地里,有时候还会从地下浮出来……原来的名字都不知道了,我们叫它‘波旬’。”
波旬在佛经里即是魔王之意。这样看来此地竟是凶多吉少。但因行踪秘密,他们一行并未选择通衢大路,此时这座城横亘前路,绕路再走也是不大可能的,深夜行路,未熟之地可能有流沙陷人。
王内史看来并未被魔王之说吓住:“未必是浮出,或许是流沙掩埋,时隐时现。方才不是刚刮了一阵沙暴?不如再走近看看。”

在渐渐深浓的夜色里,波旬城的轮廓愈见清晰。所谓城池,实则已无城墙,规模与汉地都城自不可相提并论,凉国都城都比它广阔许多。触目皆是高高低低的残垣断壁,土垒倾塌,勉强看得出是曾经的街巷人家。城池四方的石柱,如残锷一般耸立。
看到真实景象不过如此,几名卫士稍稍松了口气。步六孤学而率先提议下马打尖:“不进波旬城,想来也不会有事。”
沙暴过后的大漠分外平静,沙地平整如未踏新雪,风痕柔和。几人刚刚下马,贺赖本涛先踢到一片头盖骨。大漠中死人也是常有的事情,他并不纳罕,俯身捧了点沙子埋上了。
达奚舜若忽然惊呼:“那是什么?”远处几道黑影迅速掠过沙地,竟然还带着咳嗽声。
步六孤敏而张弓搭箭,射中一只,点火一照,不禁大笑起来:“獭子!”
达奚舜若哼了一声:“獭子还能咳嗽?——该不会是什么鬼魅吧,王先生?”
王泰想了想:“沙土地会泛出盐碱,可能獭子啃多了。”
卫士们都是血气方刚的年轻人,对獭子的兴趣压过了对波旬之城的恐惧。何况这废城极其安静,不用担心有寇贼之属。一会儿工夫,步六孤敏而又射中了好几只,且都是一箭毙命,射穿两眼、皮毛完整,自诩神乎其技,见王泰竟也没有流露出赞羡之色,自顾自观望星宿,心里初有不悦,腹诽道:“南边的汉人真不识货啊。”转念又想,“罪过啊罪过!这王先生法力厉害,万一被他看出来我想什么,把我变成一只獭子可怎么办!”
其他人哪管他如何自惊自怪,兴兴头头,预备埋锅造饭。贺赖本涛擅长烹饪,三两下将獭子切剥干净。獭子肉就是吃个新鲜,因肥油较多,若直接烤,恐怕串烟。步六孤学而提议就地挖个灶,用热灰焖了吃。他年纪虽小,气力惊人,随身带的精钢陌刀其长五尺,足有四十多斤,极是锋锐,提起来便在地上掘坑。
挖了一尺多深,刀头当的一响,似是碰到了什么。步六孤学而拨开沙土,惊叫一声。贺赖本涛顾不得手上还提着一串滴着血的新鲜肉,拔刀过来,其他人也围拢来看个仔细。沙下现出一片刻有梵文字迹的石头,竟是刻在凿平了的佛像上,面庞大半毁损,一角微笑宛然。凉国上下虔信佛法,几人见此无不惊怒。
王泰止住他们动作,一手持火把,俯下身观看了片刻,凝神说道:“诸位,今夜我们须在城中一宿了。——请将它原样埋好。”
众人虽不明为何,也依言行事。獭子血迹渗入沙土,了无痕迹。

马蹄踏上覆了层黄沙的道路,蹄声竟与在凉国都城行走时听来无甚分别。此路不仅宽阔笔直,且平整如砥,足见数百年来也未有毁损。与精心修筑的道路不同,两旁的房舍早已倾颓得不成样子,但火光映照下仍可见其轮廓。所有的房舍形制竟是一模一样,排列整齐,没有贫富之别,亦没有不同用途之分。即使在几百年前,这里也与繁华二字挨不上边,似乎全城之力,都倾注在了其他的地方——然而它没有城墙,没有应有的守卫痕迹。
这更像是一个巨大的兵营。
王泰挺直肩背,一边扫视周围,一边思忖石上刻的那行字。那块石头并不是无意埋藏,它位于此城的西北方向乾位,主开门,倘若不是沙暴影响下地形有变,也不会那么轻易地被掘出。虽然不识梵文之意,但他过目不忘,已将这行字印入心底。忆及少年时在家乡吴郡与一位沙门相熟,清谈之余,也听闻一些法门秘术,与中原人所认知的青灯古卷、佛堂孤灯大异其趣。那位沙门并不专攻密教,很多也只是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当时长日对谈,无非一听而过,庭院中一树枇杷,落花冉冉,飘入茶碗。
想到枇杷,王泰轻轻一笑,摸了摸腰间的算囊。临走之前,他向国主辞别,金禅国主在装烟草的荷包里掏了掏,摸出两枚金弹子:“这个,带着。”
“陛下厚爱,无以为报。——但臣不会弹弓之术,带了无用。倘若随便卖了当盘缠,有违君赐……”
“废话!这是师尊遗物,带上防身。你若是弄丢了,——”国主沉吟片刻,似乎马上找到了罪魁祸首,“我便让那小子脑袋开花。”
王泰听到这样理直气壮的威胁,微微一笑,便不推辞。他接过弹子看了看,上面镌有蚊足般细小的字迹:“谢过陛下。此物也让臣顿生莼鲈之思,极似家乡枇杷。”
国主并不领情:“那种去了皮就是核的奇怪东西吗……!”

这时,步六孤敏而催马小跑几步,和王泰并行,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觑着王泰腰间的算囊,最后还是鼓起勇气:“王先生,这是装着神通的袋子?”
算囊是纯如亲手缝的,怕不结实,尽她所能地绗了几行不大整齐的线。王泰笑笑道:“这是我女儿做的。”
“女……儿?”步六孤敏而的表情好像有人往他嘴里塞了一个瓜。
“对。她还有个傻瓜大哥。”
步六孤敏而顿时觉得这个看起来年轻秀雅的内史无论是行事还是年纪都深不可测。王泰也没多解释。
步六孤敏而又磨蹭了一会儿,小声问:“先生,您可会画符?”
王泰不置可否:“什么符?”
“我有个中意的姑娘,怕她让别的男人抢亲抢去了……”
达奚舜若板着脸从一侧打马而过。步六孤学而跟在后面,笑嘻嘻地解释:“我哥中意的是达奚家的伽罗姐姐,她嘛,是舜若的小姑姑。你看,一提这事儿,舜若就一副臭脸。哎!哎!大侄子!快叫我哥姑夫!”
“滚!!”
“你得叫我啥呢……叔叔吧,啊?”
贺赖本涛不理会前面两个人的吵闹,不紧不慢地给王泰解释:“舜若是他家的长孙。按我们的习惯,长孙一出生就交给祖父母抚养。伽罗虽是姑姑,年龄还比舜若小呢。舜若待伽罗就像待自己亲妹妹……”
“喂大侄子啊,不是叔叔说你,男大当婚女大当嫁,你小姑姑早晚也得成婚——”
“我姑姑那么漂亮……怎么会看上这货!看人妙音公主挑驸马那眼光!”达奚舜若回头怒道。
“这货”看样子自尊心颇为受伤,碍着王先生的面子,不好发作。学而毕竟年少,觉得找对象这事儿远不及吃饭有趣,当下岔开了话题:“啊,那个驸马知道的可多了!还教我们认识野韭菜!就烤肉可香了!——不知道这儿有没有啊?”
“肯定没有,这又不是草场!你赶紧去捡点骆驼刺烧火。”贺赖本涛勒住马,四下查看一番,神情恭谨,“先生,就在此处扎营吧。”此处已相当于城中心的位置,地方平坦。
几人一起动手,很快火升起来,獭子肉抓饭也下锅了。步六孤敏而趁众人忙乱不理会,取下织锦护臂,神情恳切,双手递到王泰手里。
王泰问道:“这是她给你做的?”
“是的是的,里面我还缝了……她的几根头发,是从她梳子上……偷偷摘下来的。”步六孤敏而脸有点红,好在一半被胡子遮住,不大看得出来。
王泰展平护臂,一瞬间微微有些怔忡。
那个人认真地给自己梳头,摘下肩头的断发。那个人,临走前对纯如说:“篦子放在窗台上,你要记得……”不过谁也没再留意。只记得临行前,篦子不见了。
放在哪里了呢……
步六孤敏而见他凝神,以为是做法必备,大气都不敢出。王泰找出笔,呵开些残墨,龙飞凤舞写下:
上邪!我欲与君相知,长命无绝衰。山无陵,江水为竭,冬雷震震,夏雨雪,天地合,乃敢与君绝。
他这一行字写的极草,下笔也快,一气呵成,步六孤敏而欢喜赞道:“头发施法可是最灵的,再有先生加持,定然成了。”
他们说话的时候饭香飘出,其他人饥肠辘辘,早就食指大动。饭一开锅,围在锅边的顾不得蒸汽扑脸,都赞了一声好。肉条切得均匀,米粒油光闪亮,还尽其所有撒了一些干果。贺赖本涛先满满盛了饭给王泰,又给其他人分别盛上。步六孤敏而满心沉浸在相思之中,此时就是给他一盆沙子,撒点椒盐也能吃下去。步六孤学而顾不得烫,抓了一把塞进嘴里,频频点头:“好吃!要是水多点就更好了,稍稍有点硬。”
贺赖本涛道:“水还是省着点儿用吧,这里没有水井。”
“被沙子填了吧?”
达奚舜若摇头道:“不是,我刚才转了一圈,根本就连井台的影子都瞧不着。这儿也没河啊,难不成都不喝水。”
“还这么多住家,可真奇怪,难道是渴死的?”
王泰放下贺赖本涛特意帮他削的筷子,抿紧了唇角,默默计算自城门至此的路程和理论上应花费的时间。
——这不是一条直路!
王泰心中沉吟,面上仍是不动声色。这条看似笔直的路却设置了错觉,显然是有意为之。若结合头顶星空判断方位,却又似无误。一座座倾塌的房屋,在夜色里益发黑暗,像张开了渴求的口。
这究竟是一座怎样的城?

夜色渐深,黑暗像是从大地上升起,无尽洇散开来。荒芜的城池之外,沙地之下响起极其微细的声音。
平滑的沙上现出一道涟漪,自中分开,动摇如波。
半个头颅忽然从沙中探出。头颅上刀痕宛然,却无血迹,袒露着白森森的骨茬和空洞的颅腔。沙子灌入空洞的颅骨,又淅淅沥沥地从缺口处滑下来。接着,上半身渐渐浮出了地面。仅存的半张脸仰着,带着近乎渴慕的神情,皮肉干缩,两排牙齿历历可数。
它在“寻找”。
随着它破沙而出,喀的一声轻响,一片头盖骨被顶出了沙子,正是方才贺赖本涛发现的那块。仅存半个头颅的僵尸伸手抓住,举在脸前晃了晃——那不是“看”,因为它已经没有可以称为眼睛的部位。可那张残缺的脸上竟然现出了一点表情的变化。
它在“微笑”。
在它手指触碰过的地方,头盖骨上闪过一片亮光,形成两个字迹:“云汉”。它很珍惜地把头盖骨举起,像戴帽子一般扣在头上。虽是严丝合缝,但转动之间就摇摇欲坠,终于又滑落在地。
幽幽的鸣声自沙下响起,像极其细微的哨音,一点点传远。
另一个僵尸从沙中探出。这一具身体尚算完整,身量要矮小许多,面容腐烂得不太彻底,甚至看得出几分生前的模样。它的喉咙被掏空了,一支铜管插在其中,不时发出幽长的哨声。裸露的胸膛上,闪烁着的字迹是“计都”。
城近在咫尺,但它们却停住了动作。还剩半个头颅的“云汉”以活人无法企及的柔韧躬下身,手指在沙中掏摸。忽地,它抬起一只手臂,指骨寸寸断裂,一截截落在沙地上,触地成灰。
沙子被拨开,现出了毁损的佛像上刻的字迹,经方才的獭子血一润,益发分明。此刻两具僵尸没有表情的死灰色脸上,都现出一种扭曲。
——那是灌注的召令与古老的咒术之间的博弈。
然而,咒术的效力毕竟有限,“云汉”向前一步,死死抱住刻有咒语的佛像。一抱之下,它的颈骨寸断成节,头颅轻微一响,折断下来。残存的一只耳朵上挂着一枚金环,碰到石头,铮然有声。折断的半个头颅碎裂,佛像石上的字迹终于暗了下去。
身后的“计都”踏着它的脊背,跳上了大路,哨音有节奏地鸣响。“云汉”挣扎着爬起来,仅存的一只手抓住那片有字迹的头盖骨,摇晃着无头的躯体,一步一步地跳进城去。
它在“跟从”。
火堆边的五人也觉察到了。此时饭已经吃完,贺赖本涛用沙子擦亮锅,煮了一锅加了盐和花椒的茶,每个人刚刚喝了一碗。达奚舜若拔刀插地,耳朵贴在刀柄上听。他的牙刀其长三尺,弧度有若象牙,刀身锐薄,惯能传音。
“好像是……两种声音!”
几人都警觉起来,各自起身握起兵刃。步六孤学而一手陌刀拄地,一手还拿碗在锅里舀茶。他哥胡子倒竖,刚想训两句,学而忽然一脚踢飞了火上的锅,另一手陌刀回转,向着未燃尽的火堆劈落。
“你踢锅干啥?”舜若拔刀吼道。
“下面有东西!锅顶坏了明天拿啥烧饭!”
土地裂坼,刀落铮然有声。
两只镀金的骷髅手臂,骤然从地里伸出。随后冒出的是同样镀满黄金的骷髅头颅,上面刻有三角火焰徽记。这具周身金光灿然的骷髅从土里冒出半截,凝然不动。
那徽记——曼荼罗四轮之火轮!
王泰神情一凛。火轮主南方,但若以进城时的方位判断,他们此刻应在城之正北。
——他们已经陷入了一个倒转的错觉。
王泰喝道:“上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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