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上呆猫

準備はいいか、野郎ども!

【最汤记同人】长安居(二十三)

他们大概是因为太无聊,才会关注邻床病人的。


一切都源于三藏老爷子在浴室滑倒,小腿骨折,进了医院。全家人分担陪护任务,轮流看守,主要内容是阻拦病人要求出院的无理取闹。


当然,看护们免不了要嘲笑病人一番——毕竟老爷子无法追打的机会可遇不可求。


“不服老不行啊老爷子。”


“爷爷你补补钙吧?”


“三藏阁下的骨质疏松跟不健康的饮食结构大有关系。”


“老爸,你要是再不常规体检,下次摔断的就是脖子。”


这其中只有天蓬没有借此数落过一家之主,大概是因为自己的养生之道漏洞如同筛子,无法说嘴。但日常孩子们要上学,他也不得不作为一个劳动力参与其中。为了白天能爬出巢穴去医院服役,他那无休止的熬夜多少收敛了一点。




那天和他交班的正是卷帘。这种场合真不说话就太奇怪了,天蓬于是简单跟他交代了几句。三藏这时睡着了,却还是拧着眉头很不耐烦的样子。卷帘看了看老父亲的尊容。


“你说他能挑出一张表情好点的照片当遗像吗。”


天蓬忍不住一笑。


“就算是唯物主义者,你也太不忌讳了。我走了。”


“出去抽根烟?”


“……”


天蓬本想一口回绝,但隔壁床的病人闻听此言,忽然间眼前一亮。


“兄弟。能不能帮我一把,咱一起抽一根?”


卷帘和天蓬同时回身看他。病人瘦瘦高高,三十来岁年纪,一条腿打着石膏,摇着那条好腿冲他俩笑。那期盼的笑容一望而知是一个烟鬼,这让卷天二人都无法拒绝。


他俩一边一个搀着三藏的年轻病友,把他架到走廊的飘窗前坐下。病人掏出细烟让他俩。三人默契地点燃——


“你又在非吸烟区违法乱纪了,留神护士骂你。”


一个陌生的声音传来。那是一个陌生女士,白净的脸上没什么表情,望着病友的目光却含着笑意。她身量苗条,连衣裙摆随着敏捷的步伐飘飘荡荡,看上去跟病友差不多年纪。


卷天发现病友的神情也有点变化。他看着那女子的表情,就像是需要费力辨认对方是谁,气息也随之凝滞。片刻后他缓过一口气,这才微笑起来。


“这会儿还赶过来,没吃饭吧?中午辟谷了?”


女人走到他身边:“不想吃。你感觉怎么样?”


“臣之壮也,尤不如人,今老矣,无能为也矣……”


“秦师打进医院了?”


两个人一起笑了。


女人出现后,病友的眼睛就没看过别处,一直看着她。卷天自然也不会赶着自我介绍。但做事既然要善始善终,总还得把那个病友搀扶回去吧?


女人想是意识到了什么,向两人望过去:“二位是……”


“哦,里头那个脾气特差的老爷子的家属。”卷帘往里一指。


“老人家真有福气。”女人抿嘴笑道。


卷帘不知为何看了天蓬一眼。


“呃?啊……嗯。就、就算吧?”


天蓬面无表情地把烟抽到最后一口。


“再把您搀回去?”他问那个病友。


“谢啦,兄弟。”


与此同时,女人也自觉地伸出一只手去扶。天蓬垂头看见,病友的手上戴着一只扁宽的金圈婚戒。而那女人手上,什么饰品都没有。


他抬头看看卷帘。卷帘对他轻轻摇摇头。




那个探视的女人跟进了病房,两个人就此喁喁说话。卷帘和天蓬默默退到走廊上去。卷帘示意天蓬跟着自己,一直走到冷清的长廊尽头。卷帘转头直视天蓬,目光专注得像是眨一眨眼就怕他不见了。天蓬瞥了他一眼,又转过头。


“喂,天蓬——”


天蓬抢话似的打断了他的话头:“伴侣和感情的错位,谁能说得清啊。”


“……说不清,但自相矛盾还是难过的吧。”


“我记得有些人开玩笑说,自己要找一个生孩子像下蛋一样的女人。”


“……谁说的?”


“谁呢?反正有这个印象。前一阵做社会调查,可能是那时听来的。总之这不是重点。”


无论天蓬的话语如何闪烁,卷帘目光都不曾移开:“不论谁说的,感觉都是对不起那个女的。”


“哪个?”


“生孩子像下蛋什么的。一心扑在生殖系统的热情洋溢?这是什么鬼设定?”


天蓬面无表情地目视前方:“你说得对。这种分类听上去就缺乏平等和了解的诚意。”


“谁要是那么对待感情,早晚会觉得寂寞得要死吧。”


“……嗯。”


天蓬低头要掏出烟盒,翻了半天也没找到。


“天蓬,你是真的生气了是吗。”


“我?”


“嗯。虽然我回家了半天你才说不肯跟我说话……其实你是进了门看见我就觉得气不打一处来对吧?”


天蓬终于抬头,迷惘地看着卷帘。


“……我得掂量掂量。”


“生气这种事你还要冥思苦想吗。”


“当然,我从来没觉得自己有资格对别人生气。”


“那你肯定也不知道自己生气的原因了。”


“……是吧。”天蓬又低头去翻衣兜,就好像他再翻一遍就能找出烟来。


“那我告诉你吧。”


卷帘忽然间伸手握住天蓬的手腕。


“你生气是因为我回家没提前通知你。你生气是因为我把你当做其他人一同看待。你生气,是因为你想我,却觉得我不想你。”


天蓬的手是凉的。卷帘叹了一口气,把他的手指也合在掌心。


“——你对人心一无所知啊,大作家。”


天蓬有一瞬间屏住了呼吸。随着他胸口再次起伏,他有点发抖,挣扎出五指来扣住卷帘的手背。


“即使知道,……即使早就知道……”


“早就——?”


卷帘试图质疑,然而说出口他就知道自己也在明知故问。


当然。从天蓬自他父亲葬礼回来,枕在他膝盖上那一刻就知道。从他告别时两个人僵硬的气氛就知道。可我却非要绕地球大半个圈子才发现,某种让心口觉得空荡荡的、让胸腔隐隐作痛的感情究竟是什么。


明知道是个傻瓜,没想到傻成这个地步。


他记起来有一次小八这样数落小五。好像自己也可以跟着父子连心地惭愧一下……




天蓬长长地叹了口气。


“没有行动也是徒劳。这种道理,还需要我一个死宅告诉你?”


“我,我就是,怕它消失。”


天蓬几乎甩脱他的手:“存在过的东西才会消失。首先……”


“别气了啊。”


TBC


(文中古文出自《左传 烛之武退秦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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